什么是文化，这个问题很难定义。就像是所有社会学上的问题一样，这个问题没有一个唯一的、准确的答案。它有多种答案，看起来全有道理，但是，有些答案又互相冲突。假如给你的脑子给逻辑学训练坏了，非要寻找一个唯一的准确答案不可，我告诉你，你的智力是幼稚型的，正处在从感性思维向理性思维过渡的阶段，但是过渡还没有完成。
真正理性的人，绝不试图在社会学问题上寻找准确无误的逻辑关系，因为那根本就不存在。比如，你能够论证自由民主是必然真理吗？——你不能。自由民主是一种选择，是一种较优的选择，如此而已。再比如，你能够论证人人平等的逻辑基础是人人只有一条命吗？——要我看，也不可能。这其中并不存在必然的逻辑关系。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荒谬的，当然，这对于训练人们的逻辑思维能力，多多少少还有些益处。不过有一条，千万别把自己的论证当真。
再说什么是文化。文化显然有多种定义。每个人都有他自以为最合适的定义。不同的教科书上给出了不尽相同的定义。中外的教科书上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定义。这些定义，都是抓住一点不计其余，反应的是人的智力缺陷和文化启蒙仍然不足。
本人也试着给什么是文化下定义，不过，接受前人失败的教训，我不会仅仅给她下一个定义。我乐于接受什么是文化这个命题始终处在模糊状态。我的基本信仰是:文化和所有社会学上的命题一样，都仅仅是人的选择。它模糊、不确定，人才有选择的机会。它如果清晰无误，人就用不着选择了。
下面是我对什么是文化给出的定义。
第一，文化是一种人文选择。不同的族群选择了不同的文化，他们之所以要那样选择是出于他们偶然的主观愿望，和主观认识。人文选择与客观环境关系不大，许多人强调文化和环境的密切关系，这是愚蠢的。环境可以约束一只猴子以什么果实为食物，断不会约束人类选择自己的文化信仰。事实上，文化选择一旦确定，它会随着人走；犹太人走遍全世界，他们的文化选择不变。
第二，文化是一种生存方式。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，人和人之间关系，人和上帝之间的关系，都是由文化来确定的，文化当然是一种生存方式。
第三，文化选择了价值。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念；这些价值观念，就是用来判断事物的价值的。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念是：礼、仁、义、孝。印度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念是：虚空、轮回、忍耐、超脱。基督教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念是：上帝、博爱、谦卑、拯救。显然，同一种事物在不同的文化中所体现的价值是不一样的。同样的行为，在一种文化中被判断为恶的，在另一种文化中可能被判断为善的。
第四，文化选择了人性。人性是极为复杂的，但是文化选择了人性。被选择的人性，从此被彰显出来；没有被选择的人性，从此被压抑下去。中国传统文化选择了忍让、中庸、屈从、逃避，这些特质从此就被彰显出来；没有被选择的人性：勇敢、骄傲、自由、自尊，从此就被压制下去。
第五，文化选择具有先入优势。一种文化，你别管它好还是不好，它已经被选择了，它就不会轻易被取代。中国传统文化是由文王周公等少数西周贵族选择出来的，三百年之后，先秦诸子不管怎样努力，也改变不了这种文化的基本成色；相反，孔子不用动脑子，他就能取得成功，因为他完全赞同文王周公的选择。
中国传统文化，实际上就是西周野蛮部落里的野蛮传统。
第六，文化选择不是一成不变的。文化选择高度稳定，但也不是一成不变，相反，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。只不过，由于核心的价值观念不变，文化的基本成色不变。
第七，文化可以重新选择。文化既然是人的选择，人就可以重新选择。但是，文化不是穿在身上的衣裳，说脱下来就脱下来。文化是浸透在人的血液里的文化因子，必得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换血，才能完成文化更替。
第八，文化有自己的品格。文化选择了价值，又选择了人性，文化当然会表现出品格。文化品格通常会突出地表现在某一个人身上，比如：中国传统文化的品格就表现为孔子的个人品格，基督教文化的品格表现为基督的个人品格，佛教文化的品格表现为佛陀的个人品格。
第九，文化的品格塑造了人的品格。当然，生活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范围之内，你的个人品格要向孔子看齐；生活在基督教文化的范围之内，你的个人品格要向基督看齐；相信佛教的人，你的个人品格要向佛陀看齐。
向孔子看齐，你就得把自己的腰弯下来，对不对？
第十，文化是少数人的主动选择，多数人的被动选择。没办法，聪明属于少数人，机会属于少数人，学问属于少数人，权力也属于少数人。文化总是先由极少数人选择出来，大多数人被动接受。
第十一，文化不是一个思想体系，而是一个价值体系。有的人喜欢分析文化的思想，我认为，这没有意义。文化是确定价值的，而价值，是从人的心灵中被衡量出来的，而不是从人的脑子里被思想出来的。
基督说爱，佛陀说空，孔子说礼，你认为这是他们的思想吗？——不，这是他们的心灵。
第十二，文化不同于文明。文化中多少包含着一些文明成分，但是，也多少包含着一些非文明成分。我有一个基本估计：文化中的文明含量如果超过了50%，它就能指引人类向上进步；否则的话，他就会诱导人类向下退步。
第十三，文化的载体是语言，和文字。文化就是用口头和书面语言的方式来传承自己的，所以，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向别人传递着文化的信息。二十世纪的人说得最多的话是RQ和ZY,所以，传统文化的历史使命正在走向终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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