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海文艺第期邹高翔竹乡l

竹乡“飞地”,我的黄江情缘

邹高翔(四川)

牛年三月中旬,渐渐从疫情阴影走出,有一种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的紧迫感。从广州到大埔县出差,深感“工作着是最美的”。路途遥远,也无倦意。坐高铁到梅州,走一个“U”形线路,经广深线,过东莞市黄江镇。“黄江腾飞”四个字的大幅标语牌,还有背后的那口池塘,又一次勾起了我的黄江记忆。黄江,是我的精神原乡之一,总有一股“魔幻”色彩萦绕。

年3月17日,在广深线动车上经过“黄江腾飞”标语牌

其实这些年,我到黄江的次数不算少,每一次仍然难掩心潮。最近一次,开车路过市区八达路,人行天桥还在,当年汽车站的痕迹全无。当年(年)7月,我读大学二年级,暑假独自一人“南巡”。从北京到广州,呆了一个星期,再到东莞黄江镇。那是一段刺激之旅。

知道“黄江”这个地名,远不止年。具体哪年无从考证,至少在我初中时代,也就是上世纪80年代末。我老家在川东大竹县“山后”僻地石子镇,尚处小农生产阶段,人多地少。表叔是农民中的先知先觉者,改革开放后到新疆打工,听说广东更挣钱,于是转战东莞,最终落脚黄江。一传十,十传百,表叔带出的人不计其数,以致本镇外出务工者,十有七八都在黄江。

黄江方位图

我在中学期间,听外出者或回乡者,言必称黄江,似乎钱在地上任捡,难以想象是什么吸引力让乡民争相前往。而出去几年回来盖了新房的、买了摩托的,也的确不乏其人。父亲任镇中学的教导主任,不少人书没读完,就来找他办毕业证,因为有了这个更容易找工。黄江俨然成了圣地一般。

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要一睹黄江真容。年7月,我暑期社会实践,结束在广州的卖书经历后,从广州东站坐火车到樟木头,坐公交车到了黄江。我要找三叔四叔等亲戚,只有书信上的一个地址。在镇中心十字路口下车,到派出所询问,在烈日暴晒下走回头路。公路上挂着“庆祝我市区号升位为”的横幅,沿路工厂林立,依稀仍可见到农田。

终于找到叔叔他们的住处:刁朗村的一间农民房,装设之简陋,不亚于家乡。家里还能睡床,这里睡的是木板。他们做了几个好菜,开了两瓶啤酒,算是加餐欢迎我。

年,和在黄江打工20多年的三叔

四叔在一家工厂做饭,其它几个在藤厂打工,都是早出晚归。四叔有辆自行车,我拿来骑着到处转,像在广州一样。打工者多是租住简陋民房,本地人淘汰的。在镇区中心,有成片的独栋楼房,家家都有摩托车,少数有汽车。这是本地人的住所。

刁朗村距镇中心较远,与常平镇交界。村民的住宅也很宽大。村委会是全村的社交区,整天都有人聚集聊天。我听不懂本地方言,讲普通话也不会被排斥。经常光顾商店,买一元一瓶的豆奶,店主知道我是北京来的大学生,特意把小孩叫来让我“教育”。

住处距广深铁路不远,我和堂哥、表姐、姐夫一起到铁路边去玩,那里有口池塘,下去游泳。后来我坐火车往返于广深间,每次看到,就会想起黄江之行。

在周遭转悠几日,渐渐地发现农民工趋之若鹜的奥秘所在。工厂多,特别是港资企业多,需要大量普工,即技术含量不高的工种。工资相比香港低廉,但对内地农民务农的收入,却是难以抗拒的高薪。工业化的工作方式、城市化的生活方式,对身处沉寂、单调、空虚的内地农村的他们,也是莫大的诱惑。现在回头看,年的黄江还只是一个大集镇,城市化刚刚起步,在东莞也不属经济强镇,照样能引来无数打工者,由此可见沿海地区与内地的差距有多大。

在亲戚们住的出租屋前

黄江转得差不多了,我想到东莞市区去看看,由此完成了一桩铭记终生的“伟业”,足以和五岁时独自行走十公里媲美。我早上骑着自行车,沿着莞樟公路,到了莞城。东莞汽车站还在八达路,各种求助者像摆摊一样,挂牌写有“打工被欠工资”、“路遇恶人被抢”、“家中父亲急病只求车费”。驻足目睹良久,直感打工不易。

下午回黄江,就没来时轻松了。当天极炎热,蹬车越来越费劲,身旁鱼贯驶过货柜车,声如巨雷,震得心烦意乱。若是精神恍惚或是中暑,倒在路上则小命休矣。终于骑回刁朗村,无比后怕。这一趟,足足骑了公里。

离开黄江时,他们都给了我零花钱,具体数额已记不起,总共三四百元的样子。他们打工很辛苦,干的是体力活,有工伤风险,被老板责骂。表哥开摩托车把我送到樟木头火车站。我永远记得这份情义。本想直接回四川,这笔钱让我成了“富翁”,钱能壮胆,于是有了这次社会实践的“加餐”桂林之行。

年暑假,我和堂哥、姐夫在黄江镇,广深铁路旁的池塘

本以为再也不会到黄江,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。年7月,我大学毕业到广州,在一家报社工作。我预感到,会与黄江再发生密切关系,因为那里有我的三亲四戚,以及由此延伸的众多乡党。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事情,更多的靠我个人无从帮忙,还是要走法律途径。大竹人士在广东创业有成的成立了商会,其中一项职能是维护外来工合法权益,得到县里支持。据不完全统计,大竹在广东的创业打工人员超过20万,有了“娘家人”撑腰。

乡党们的聚集地,渐渐转移到鸡啼岗、袁屋围一带,几乎成了大竹的“飞地”。全县各地人都有,山后的更多。有一排出租屋住的几乎都是石子人,“石子一条街”,像在“牛背脊”(石子镇区中心)赶场。有的乡党成了“新莞人”,有的开着靓车,摆酒在大酒楼,生活光鲜。

年,到黄江参加堂弟婚礼

几十年来,我走过的集镇难以计数,石子和黄江是关系最密切的两个镇。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”。它们串起的,不仅是我个人的成长阅历,也是时间空间的穿梭史,以及时代巨变中的众生沉浮和新陈代谢。每次去黄江,都仿佛能听到魔方转动的声音,在农田里“长”出来的小城,如今又面临打工潮退却的考验。

叔辈的第一代打工者已返乡,年轻的也有回流。相信终有一天,背井离乡讨生活会成为历史。即使到异地工作,也不以家族分割、牺牲亲情为代价。成渝经济合作区已成中国经济发展第四极,大规模的打工潮不会再出现。我退休后返乡养老的愿望,倒是越来越强烈了。

今日黄江街景

偶尔同时闪过这两个镇的容貌,就像看一出魔幻现实剧,演员就是在两地流动的打工者。他们的表情,曾经反差巨大:谦卑和炫耀。如今趋于一致:自尊和淡定。因为黄江这个支点,我感受到几十年来粤打工史的心跳,也让本“新客家”沾了元气,受了洗礼。于是我再去黄江,置身乡党部落,有了回到家的自在。

邹高翔四川省大竹县石子镇人。现为南方都市报高级编辑。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、广东省电影家协会会员。本期审核

排版:王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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